《封锁》原文 ,张爱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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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电车的人开电车。在大太阳底下,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,水里钻出来的曲鳝,抽长了,又缩短了;抽长了,又缩短了,就这么样往前移——柔滑的,老长老长的曲鳝,没有完,没有完……开电车的人眼睛钉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,然而他不发疯。

如果不碰到封锁,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。封锁了。摇铃了。“叮玲玲玲玲玲”,每一个“玲”字是冷冷的一小点,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,切断了时间与空间。

电车停了,马路上的人却开始奔跑,在街的左面的人们奔到街的右面,在右面的人们奔到左面。商店一律的沙啦啦拉上铁门。女太太们发狂一般扯动铁栅栏,叫道:“让我们进来一会儿! 我这儿有孩子哪,有年纪大的人!”然而门还是关得紧腾腾的。铁门里的人和铁门外的人眼睁睁对看着,互相惧怕着。

电车里的人相当镇静。他们有坐位可坐,虽然设备简陋一点,和多数乘客的家里的情形比较起来,还是略胜一筹。街上渐渐的也安静下来,并不是绝对的寂静,但是人声逐渐渺茫,像睡梦里所听到的芦花枕头里的。 这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,重重的把头搁在人们的肩上,口涎顺着人们的衣服缓缓流下去,不能想象的巨大的重量压住了每一个人。上海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静过——大白天里! 一个乞丐趁着鸦雀无声的时候,提高了喉咙唱将起来:“阿有老爷太太先生**做做好事救救我可怜人哇?阿有老爷太太……”然而他不久就停了下来,被这不经见的沉寂吓噤住了。

还有一个较有勇气的山东乞丐,毅然打破了这静默。他的嗓子浑圆嘹亮:“可怜啊可怜! 一个人啊没钱!”悠久的歌,从一个世纪唱到下一个世纪。音乐性的节奏传染上了开电车的。开电车的也是山东人。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抱着胳膊,向车门上一靠,跟着唱了起来:“可怜啊可怜! 一个人啊没钱!”

电车里,一部分的乘客下去了。剩下的一群中,零零落落也有人说句把话。靠近门口的几个公事房里回来的人继续谈讲下去。一个人撒喇一声抖开了扇子,下了结论道:“总而言之,他别的毛病没有,就吃亏在不会做人。”另一个鼻子里哼了一声,冷笑道:“说他不会做人,他把上头敷衍得挺好的呢!”

一对长得颇像兄妹的中年夫妇把手吊在皮圈上,双双站在电车的正中。她突然叫道:“当心别把裤子弄脏了!”他吃了一惊,抬起他的手,手里拎着一包熏鱼。他小心翼翼使那油汪汪的纸口袋与他的西装裤子维持二寸远的距离。他太太兀自絮叨道:“现在干洗是什么价钱?做一条裤子是什么价钱?”

只有吕宗桢对面坐着的一个老头子,手心里谷碌碌谷碌碌搓着两只油光水滑的核桃,有板有眼的小动作代替了思想。他 剃着光头,红黄皮色,满脸浮油,打着皱,整个的头像一个核桃。他的脑子就像核桃仁,甜的,滋润的,可是没有多大意思。

老头子右首坐着吴翠远,看上去像一个教会派的少奶奶,但是还没有结婚。她穿着一件白洋纱旗袍,滚一道窄窄的蓝边——深蓝与白,很有点讣闻的风味。她携着一把蓝白格子小遮阳伞。头发梳成千篇一律的式样,唯恐唤起公众的注意。然而她实在没有过分触目的危险。她长得不难看,可是她那种美是一种模棱两可的,仿佛怕得罪了谁的美,脸上一切都是淡淡的,松弛的,没有轮廓。连她自己的母亲也形容不出她是长脸还是圆脸。

在家里她是一个好女儿,在学校里她是一个好学生。大学毕了业后,翠远就在母校服务,担任英文助教。她现在打算利用封锁的时间改改卷子。翻开了第一篇,是一个男生做的,大声疾呼抨击都市的罪恶,充满了正义感的愤怒,用不很合文法的,吃吃艾艾的句子,骂着“红嘴唇的卖*妇……大世界……下等舞场与酒吧间”。翠远略略沉吟了一会,就找出红铅笔来批了一个“A”字。若在平时,批了也就批了,可是今天她有太多的考虑的时间,她不由的要质问自己,为什么她给了他这么好的分数。不问倒也罢了,一问,她竟涨红了脸。她突然明白了: 因为这学生是胆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对她说这些话的唯一的一个男子。

他拿她当做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看待;他拿她当做一个男人,一个心腹。他看得起她。翠远在学校里老是觉得谁都看不起她——从校长起,教授、学生、校役……学生们尤其愤慨得厉害:“申大越来越糟了! 一天不如一天! 用中国人教英文,照说,已经是不应当,何况是没有出过洋的中国人!”翠远在学校里受气,在家里也受气。吴家是一个新式的,带着宗教背景的模范家庭。家里竭力鼓励女儿用功读书,一步一步往上爬,爬到了顶儿尖儿上——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大学里教书! 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。然而家长渐渐对她失掉了兴趣,宁愿她当初在书本上马虎一点,匀出点时间来找一个有钱的女婿。

她是一个好女儿,好学生。她家里都是好人,天天洗澡,看报,听无线电向来不听申曲滑稽京戏什么的,而专听贝多芬瓦格涅的交响乐,听不懂也要听。 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……翠远不快乐。

生命像圣经,从希伯来文译成希腊文,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,从拉丁文译成英文,从英文译成国语。翠远读它的时候,国语又在她脑子里译成了上海话。那未免有点隔膜 。

翠远搁下了那本卷子,双手捧着脸。太阳滚热的晒在她背脊上。

隔壁坐着个奶妈,怀里躺着小孩,孩子的脚底心紧紧抵在翠远的腿上。小小的老虎头红鞋包着柔软而坚硬的脚……这至少是真的。

电车里,一个医科学生拿出一本图书簿,孜孜修改一张人体骨骼的简图。其他的乘客以为他在那里速写他对面盹着的那个人。大家闲着没事干,一个一个聚拢来,三三两两,撑着腰,背着手,围绕着他,看他写生。拎着熏鱼的丈夫向他妻子低声道:“我就看不惯现在兴的这种立体派,印象派!”他妻子附耳道:“你的裤子!”

那医科学生细细填写每一根骨头,神经,筋络的名字。有一个公事房里回来的人将折扇半掩着脸,悄悄向他的同事解释道:“中国画的影响。现在的西洋画也时行题字了,倒真是‘东风西渐’!”

吕宗桢没凑热闹,孤零零的坐在原处。他决定他是饿了。大家都走开了,他正好从容地吃他的菠菜包子。偏偏他一抬头,瞥见了三等车厢里有他一个亲戚,是他太太的姨表妹的儿子。他恨透了这董培芝。培芝是一个胸怀大志的清寒子弟,一心只想娶个略具资产的**,作为上进的基础。吕宗桢的大女儿今年方才十三岁,已经被培芝睃在眼里,心里打着如意算盘,脚步儿越发走得勤了,吕宗桢一眼望见了这年轻人,暗暗叫声不好,只怕培芝看见了他,要利用这绝好的机会向他进攻。若是在封锁期间和这董培芝困在一间屋子里,这情形一定是不堪设想! 他匆匆收拾起公事皮包和包子,一阵风奔到对面一排座位上,坐了下来。现在他恰巧被隔壁的吴翠远挡住了,他表侄绝对不能够看见他。翠远回过头来,微微瞪了他一眼。糟了!这女人准是以为他无缘无故换了一个座位,不怀好意。他认得出那被调戏的女人的脸谱——脸板得纹丝不动,眼睛里没有笑意,嘴角也没有笑意,连鼻洼里都没有笑意,然而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一点颤巍巍的微笑,随时可以散布开来。 觉得自己太可爱了的人,是熬不住要笑的。

该,董培芝毕竟看见了他,向头等车厢走过来了,谦卑地,老远的就躬着腰,红喷喷的长长的面颊,含有僧尼气息的灰布长衫——一个吃苦耐劳,守身如玉的青年,最合理想的乘龙快婿。宗桢迅疾地决定将计就计,顺水推舟,伸出一只手臂来搁在翠远背后的窗台上,不声不响宣布了他的调情的计划。他知道他这么一来,并不能吓退了董培芝,因为培芝眼中的他素来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老年人。由培芝看来,过了三十岁的人都是老年人,老年人都是一肚子的坏。培芝今天亲眼看见他这样下流,少不得一五一十要去报告给他太太听——气气他太太也好!谁叫她给他弄上这么一个表侄!气,活该气!

他不怎么喜欢身边这女人。 她的手臂,白倒是白的,像挤出来的牙膏。她的整个的人像挤出来的牙膏,没有款式。

他向她低声笑道:“这封锁,几时完哪?真讨厌!”翠远吃了一惊,掉过头来,看见了他搁在她身后的那只胳膊,整个身子就僵了一僵。宗桢无论如何不能容许他自己抽回那只胳膊。他的表侄正在那里双眼灼灼望着他,脸上带着点会心的微笑。如果他夹忙里跟他表侄对一对眼光,也许那小子会怯怯地低下头去——处女风的窘态;也许那小子会向他挤一挤眼睛——谁知道?

他咬一咬牙,重新向翠远进攻。他道:“您也觉着闷罢?我们说两句话,总没有什么要紧! 我们——我们谈谈!”他不由自主的,声音里带着哀恳的调子。翠远重新吃了一惊,又掉回头来看了他一眼。他现在记得了,他瞧见她上车的——非常戏剧化的一刹那,但是那戏剧效果是碰巧得到的,并不能归功于她。他低声道:“你知道么?我看见你上车。车前头的玻璃上贴的广告,撕破了一块,从这破的地方我看见你的侧面,就只一点下巴。”是乃络维奶粉的广告,画着一个胖孩子,孩子的耳朵底下突然出现了这女人的下巴,仔细想起来是有点吓人的。“后来你低下头去从皮包里拿钱,我才看见你的眼睛,眉毛,头发。”拆开来一部分一部分的看,她未尝没有她的一种风韵。

翠远笑了。看不出这人倒也会花言巧语——以为他是个靠得住的生意人模样! 她又看了他一眼。太阳红红地晒穿他鼻尖下的软骨。他搁在报纸包上的那只手,从袖口里出来,**的,敏感的——一个真的人! 不很诚实,也不很聪明,但是一个真的人! 她突然觉得炽热,快乐。她背过脸去,细声道:“这种话,少说些罢!”

宗桢道:“嗯?”他早忘了他说了些什么。他眼睛钉着他表侄的背影——那知趣的青年觉得他在这儿是多余的,他不愿得罪了表叔,以后他们还要见面呢,大家都是快刀斩不断的好亲戚;他竟退回三等车厢去了。董培芝一走,宗桢立刻将他的手臂收回,谈吐也正经起来。他搭讪着望了一望她膝上摊着的练习簿,道:“申光大学……您在申光读书?”

他以为她这么年轻?她还是一个学生?她笑了,没做声。

宗桢道:“我是华济毕业的。华济。”她颈子上有一粒小小的棕色的痣,像指甲刻的印子。宗桢下意识地用右手捻了一捻左手的指甲,咳嗽了一声,接下去问道:“您读的是哪一科?”

翠远注意到他的手臂不在那儿了,以为他态度的转变是由于她端凝的人格潜移默化所致。这么一想,倒不能不答话了,便道:“文科。您呢?”宗桢道:“商科。”他忽然觉得他们的对话,道学气太浓了一点,便道:“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,忙着运动。出了学校,又忙着混饭吃。书,简直没念多少!”翠远道:“你公事忙么?”宗桢道:“忙得没头没脑。早上乘车上公事房去,下午又乘车回来,也不知道为什么去,为什么来! 我对于我的工作一点也不感到兴趣。说是为了挣钱罢,也不知道是为谁挣的!”翠远道:“谁都有点家累。”宗桢道:“你不知道——我家里——咳,别提了!”翠远暗道:“来了! 他太太一点都不同情他! 世上有了太太的男人,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别的女人的同情。”宗桢迟疑了一会,方才吞吞吐吐,万分为难地说道:“我太太——一点都不同情我。”

翠远皱着眉毛望着他,表示充分了解。宗桢道:“我简直不懂我为什么天天到了时候就回家去。回到哪儿去。实际上我是无家可归的。”他褪下眼镜来,迎着亮,用手绢子拭去上面的水渍,道:“咳,混着也就混下去了,不能想——就是不能想!”近视眼的人当众摘下眼镜子,翠远觉得有点秽亵,仿佛当众脱衣服似的,不成体统。宗桢继续说道:“你——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!”翠远道:“那么,你当初……”宗桢道:“当初我也反对来着。她是我母亲给订下的。我自然是愿意让我自己拣,可是……她从前非常的美……我那时又年青……年青的人,你知道……”翠远点点头。

宗桢道:“她后来变成了这么样的一个人——连我母亲都跟她闹翻了,倒过来怪我不该娶了她! 她——她那脾气——她连小学都没有毕业。”翠远不禁微笑道:“你仿佛非常看重那一纸文凭! 其实,女子教育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!”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出这句话来,伤了她自己的心。宗桢道:“当然哪,你可以在旁边说风凉话,因为你是受过上等教育的。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——”他顿住了口,上气不接下气,刚戴上了眼镜子,又褪下来擦镜片。翠远道:“你说得太过分了一点罢?”宗桢手里捏着眼镜,艰难地做了一个手势道:“你不知道她是——”翠远忙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她知道他们夫妇不和,决不能单怪他太太。他自己也是一个思想简单的人。他需要一个原谅他,包涵他的女人。

街上一阵乱,轰隆轰隆来了两辆卡车,载满了兵。翠远与宗桢同时探头出去张望;出其不意地,两人的面庞异常接近。在极短的距离内,任何人的脸都和寻常不同,像银幕上特写镜头一般的紧张。宗桢和翠远突然觉得他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。在宗桢的眼中,她的脸像一朵淡淡几笔的白描牡丹花,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的短发便是风中的花蕊。

他看着她,她红了脸。她一脸红,让他看见了,他显然是很愉快。她的脸就越发红了。

宗桢没有想到他 能够使一个女人脸红,使她微笑,使她背过脸去,使她掉过头来。在这里,他是一个男子。平时,他是会计师,他是孩子的父亲,他是家长,他是车上的搭客,他是店里的主顾,他是市民。可是对于这个不知道他的底细的女人,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男子。

他们恋爱着了。他告诉她许多话,关于他们银行里,谁跟他最好,谁跟他面和心不和,家里怎样闹口舌,他的秘密的悲哀,他读书时代的志愿……无休无歇的话,可是她并不嫌烦。恋爱着的男子向来是喜欢说,恋爱着的女人向来是喜欢听。恋爱着的女人破例地不大爱说话,因为下意识地她知道: 男人彻底地懂得了一个女人之后,是不会爱她的。

宗桢断定了翠远是一个可爱的女人—— 白,稀薄,温热,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。你不要她,她就悄悄地飘散了。她是你自己的一部分,她什么都懂,什么都宽宥你。你说真话,她为你心酸;你说假话,她微笑着,仿佛说 :“瞧你这张嘴!”

宗桢沉默了一会,忽然说道:“我打算重新结婚。”翠远连忙做出惊慌的神气,叫道:“你要离婚?那……恐怕不行罢?”宗桢道:“我不能够离婚。我得顾全孩子们的幸福。我大女儿今年十三岁了,才考进了中学,成绩很不错。”翠远暗道:“这跟当前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?”她冷冷的道:“哦,你打算娶妾。”宗桢道:“我预备将她当妻子看待。我——我会替她安排好的。我不会让她为难。”翠远道:“可是,如果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孩子,只怕她未见得肯罢?种种法律上的麻烦……”宗桢叹了口气道:“是的。你这话对。我没有这权利。我根本不该起这种念头……我年纪太大了。我已经三十五了。”翠远缓缓的道:“其实,照现在的眼光看来,那倒也不算大。”宗桢默然,半晌方说道:“你……几岁?”翠远低下头去道:“二十五。”宗桢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是自由的么?”翠远不答。宗桢道:“你不是自由的。即使你答应了,你家里人也不会答应的,是不是?……是不是?”

翠远抿紧了嘴唇。 她家里的人——那些一尘不染的好人——她恨他们! 他们哄够了她。 他们要她找个有钱的女婿,宗桢没有钱而有太太——气气他们也好! 气! 活该气!

车上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,外面许是有了“封锁行将开放”的谣言,乘客一个一个上来,坐下,宗桢与翠远给他们挤得紧紧的,坐近一点,再坐近一点。

宗桢与翠远奇怪他们刚才怎么这样的糊涂,就想不到自动的坐近一点。宗桢觉得他太快乐了,不能不抗议。他用苦楚的声音向她说:“不行! 这不行! 我不能让你牺牲了你的前程! 你是上等人,你受过这样好的教育……我——我又没有多少钱,我不能坑了你的一生!”可不是,还是钱的问题。他的话有理。翠远想道:“完了。”以后她多半是会嫁人的,可是她的丈夫决不会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一般的可爱——封锁中的电车上的人……一切再也不会像这样自然。再也不会……呵,这个人,这么笨! 这么笨! 她只要他的生命中的一部分,谁也不希罕的一部分。他白糟蹋了他自己的幸福。多么愚蠢的浪费! 她哭了,可是那不是斯斯文文的,淑女式的哭。她简直把她的眼泪唾到他脸上。 他是个好人——世界上的好人又多了一个!

向他解释有什么用? 如果一个女人必须倚仗着她的言语来打动一个男人,她也就太可怜了。

宗桢一急,竟说不出话来,连连用手去摇撼她手里的阳伞。她不理他。他又去摇撼她的手,道:“我说——我说——这儿有人哪!别! 别这样! 待会儿我们在电话上仔细谈。你告诉我你的电话。”翠远不答。他逼着问道:“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电话号码。”翠远飞快的说了一遍道:“七五三六九。”宗桢道:“七五三六九?”她又不做声了。宗桢嘴里喃喃重复着“七五三六九”,伸手在上下的口袋里掏摸自来水笔,越忙越摸不着。翠远皮包里有红铅笔,但是她有意的不拿出来。她的电话号码,他理该记得,记不得,他是不爱她,他们也就用不着往下谈了。

封 锁开放了。“叮玲玲玲玲玲”摇着铃,每一个“玲”字是冷冷的一点,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,切断时间与空间。

一阵欢呼的风刮过这大城市。电车当当当往前开了。宗桢突然站起身来,挤到人丛中,不见了。翠远偏过头去,只做不理会。他走了。对于她,他等于了。电车加足了速力前进,黄昏的人行道上,卖臭豆腐干的歇下了担子,一个人捧着文王神卦的匣子,闭着眼霍霍的摇。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女人,背上背着大草帽,露出大牙齿来向一个意大利水兵一笑,说了句玩话。 翠远的眼睛看到了他们,他们就活了,只活那么一刹那。车往前当当的跑,他们一个个的去了。

翠远烦恼地合上了眼。他 如果打电话给她,她一定管不住她自己的声音,对他分外的热烈,因为他是一个去了又活过来的人。

电车里点上了灯,她一睁眼望见他遥遥坐在他原先的位子上。她震了一震——原来他并没有下车去!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: 封锁期间的一切,等于没有发生。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,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。

开电车的放声唱道:“可怜啊可怜! 一个人啊没钱! 可怜啊可——”一个缝穷婆子慌里慌张掠过车头,横穿过马路。开电车的大喝道:“ 猪猡 !”

这4条酒吧穿衣潜规则,没经验的小朋友不会懂

27岁的朴实直男李大志,昨晚又遭遇一次酒吧搭讪失败。

据他介绍,坐了一晚上都没人搭理,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请个姑娘喝一杯,对方十分感动,但温柔的拒绝了他。

我看着李大志,长得挺端正,不秃不胖,十分顺眼的青年程序员。

我问他,你去酒吧穿了啥?哥们理直气壮:

「还能穿啥,下班直接去,你看我今儿穿啥?」

嗯,印花T恤大裤衩,外加一双耐克拖鞋,我算明白为什么他搭讪失败。

要知道,女孩去一次酒吧往往十分花心思。洗头洗澡喷香水涂身体乳吹头发化妆挑衣服,花上两小时打扮都算短的

折腾这么多,谁想和这个连家都没回一趟,浑身汗臭一点魅力没有的男人喝酒?

其实,多数老爷都明白得把自己收拾得帅一点,但苦于不知如何施展。今天这篇酒吧穿着指南刚好能帮到大家。

去酒吧前,你应当花半个小时做如下准备:

不要求你和女孩们一样,出门前花上一个小时甚至更多,洗澡化妆做头发,但最起码你应该打理好自己以下两个方面:

洗澡、剪指甲、剃胡子、梳头这四步一步也别少,在夜晚让自己看起来干净尤为重要,满脸油腻加一身汗味,头发还凌乱泛油光的,可能回家洗洗睡更合适。

喷香水,在夜晚,人群里,性感的味道不仅让自己的存在更加引人注意,也是对周围人的尊重。

还有两个常见错误,各位老爷们可千万别犯:

虽然国内的酒吧一般没有dress code,本着有钱就是大爷的原理,即使穿着Hoodie短裤拖鞋也会让你进去,但这样一看就是老处男,相信各位老爷也不会去成为他们的一份子。

避免穿得像跳社会摇的,纪梵希狗头紧身衣、浮水金链、爱马仕腰带和带水钻豆豆鞋麻烦收好,否则下一秒酒吧保安可能在你掏出手机的那一刻委婉提醒你——不要在店内跳舞做直播。

聊完准备工作,下面正式进酒吧,在中国酒吧有四种,每种环境不同,穿着要求也不同,下面分不同酒吧具体聊聊。

先讲档次最低的Dive Bar,这类酒吧常见于各大高校方圆500米内,是处男的集聚地,是青春的绽放处。

这样的酒吧装潢相对简陋,多为木质风格,一副典型的过时已久的清吧样,是在校学生们把妹看球的不二之选。

Dive Bar不会放太前卫的音乐,不会有驻场唱歌,但会提供飞镖游戏,酒吧内可能还会有桌球,并且一定会有电视,让客人们看比赛顺便多点几打啤酒。

这样的酒吧只会提供常见的啤酒和经典款鸡尾酒,价格便宜,不会有特别多的选择。

所以,来这类酒吧的,多为常客,可能是附近的大学生,他们渴望在这样的夜晚里释放下自己青涩却狂躁不安的荷尔蒙。

也可能是附近街区夜晚被老婆赶出门看球的大叔,他们只想在酒吧里找回自己逝去的青春,毕竟他们已经没有荷尔蒙可言。

来这里的姑娘,较为年轻,也没见过太多世面,她们可能被青涩帅气,一踢后脚跟就会撒欢的男大学生吸引,却绝对不会被穿汗衫短裤油腻的中年大叔吸引。

如果不想跑远,就想在楼下的酒吧喝一杯,或请姑娘们喝一杯聊聊天,那穿得和他们不一样就是你的秘密武器。

但对你而言,老黄瓜刷漆装嫩你没有任何优势,就像30岁的大叔强行穿校服回去演青春校园剧,怎么看都别扭,就像演员走错了片场。

但如果自暴自弃,穿成一幅中年大叔样,就是自己给自己判刑。

一件干净的休闲衬衫搭配牛仔裤或休闲裤,脚上穿一双Vans或匡威,就永远不会出错。衬衫别选纯白涤纶材质的,不够高级,竖条纹就怎么也不会出错,而且千万别弄得皱巴巴,挑拣熨好的,然后稍微解开两个扣子,千万别戴领带,去Dive Bar不需要距离感。

天气转凉就可以考虑加件Blazer或皮衣,还能在喝完酒出门借给姑娘穿,简单的安全感和舒适感就是这么给人的。

Tavern-酒馆

Tavern和Dive Bar很像,但在国内很像「客栈」,多见于各旅游景点,以后海酒吧一条街和南锣鼓巷为典型代表。

这样的酒吧一般楼下有个小舞台,不知名的歌手唱着你耳熟能详的歌曲,熙熙攘攘,楼上往往有露天的桌椅,不喜热闹的客人可以在楼上喝酒聊天。

来这样酒吧的也以游客居多,多是为了感受当地风土人情。

Tavern酒相对不便宜,但种类单调,并且口味基础。

这样的酒吧里,客人来自天南地北,姑娘也来自各个地方,可能没见过世面,也可能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。

如果刚好路过一座城市,想停下来休息下,那你可能会来这样的酒吧。

来这的无论是你还是姑娘,多为这座城市的过路人,直白点说——游客。想请姑娘喝一杯,引起姑娘注意,更加需要有个人特色。

「亨利衬衫 - Henley Shirt」就是不错的选择,这是一种无领上衣,胸前有两至六颗纽扣,使领口成「Y」字形,看起来也像无领的POLO衫。由于最初是为赛艇运动设计的,所以大多采用纯棉面料,透气好,再加上半开襟的设计,所以在夏天穿很舒适清爽。

搭配休闲裤,再穿件Blazer,搭配乐福鞋,既不会过骚,又有个人特色,不会像个村炮,还能和姑娘们聊聊1839年诞生的亨利皇家赛舟会,有故事才有可能在异地引起一个外出旅游姑娘的注意,她才有可能接受你给她买的酒。

接着讲讲Lounge,在国内可以将「Executive lounge - 行政酒廊」和「Lobby lounge - 大堂吧」归于此类,这类酒吧多见于高档酒店或商场。

酒吧内环境较为高级,并且依据定位不同,装饰也各有风格,总体看来更接近餐厅,经常有较多的桌椅,雅座,乃至隔间提供给客人。

因为门槛比较高,这样的地方适合聚餐、应酬。

这样的酒廊除了提供酒水,还通常提供食物和正餐,bartender也会根据你的需求为你调酒,想要和姑娘搭讪,最佳选择地就是吧台。

来这样酒吧的人,可能穿越了半个城市,放弃了离得近的酒吧,所以目的也很明确。

而姑娘们,多为成熟的事业女性。她们能够一眼看出一个男人究竟有多少本钱,是陪客户应酬的底层金融男,还是请朋友喝酒的企业高层。

所以在这里,你需要通过穿衣细节吸引高品位女性。

油头,衬衫,五厘米腰的单褶裤,配一双僧侣鞋,是去Lounge的标配,但需要注意的是,每一件都需要「精」。

在这里,除了穿精心熨烫的衬衫,戴好袖扣,选裤子也非常重要。

一条合身西裤,从腰臀部到脚踝处逐渐收小,整体呈现光滑自然的垂落感,即使不系腰带裤子也不会掉落,臀部不会太紧也不会太宽。站立时,西裤要与鞋面接触产生一定褶皱,不要过多形成堆积,Quarter break就够了,坐下时,不会露出太多的脚踝。

穿这样的裤子,高品位女性才会觉得发现了盟友,各位老爷让服务员送去的鸡尾酒才会被收下。

请记住,如果想脱下西装外套,就不要往里头穿马甲,否则很有机会被姑娘叫成——服务员。

Club-

最后说说Club,全称Nightclub,例如上海Myst、Arkham,北京工体Mix都属于这一类。

如果说前三者的荷尔蒙是压抑的,那在这里荷尔蒙喷发的香气能挑逗身上每个毛孔,是周五加班后灵魂的释放处。

打碟的DJ打出震耳欲聋的音乐,昏暗迷幻斑斓的灯光下,偌大的舞池里,人们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放下伪装、肆意扭动…

所以舞池,是最好的搭讪处,在音乐分贝极高的地方,和姑娘耳语,身体随音乐扭动相互摩擦…

来这的姑娘们,除了想找刺激的女大学生,以及想靠酒精和音乐自我麻醉的失恋姑娘,大部分不过是辛苦一周寻求放松的年轻人——加班到十点,靠711的关东煮和咖啡填满胃后,和朋友打车到Club,咣咣喝下几杯Tequila shot,忘掉烦人的老板和客户,然后去舞池跳舞…

当然,还有一部分姑娘需要注意,那就是衣着暴露,从不单独跳舞,企图榨干各位老爷们的酒托——「小蜜蜂」。遇到这类姑娘,为了避免信用卡被刷爆,还请各位扭两下然后借机去洗手间。

穿西装在里显得太过拘谨,透气性好、舒适的牛津纺衬衫加九分西装裤就很适合,进店前麻烦搞松领带,再解开两颗扣子,进可攻退可守,扭起来不费劲。

在里,穿球鞋太随意,穿牛津鞋太正式,穿双切尔西靴或德比鞋准没错,跳起舞更自如。

发型也得下些功夫,头发抓得很高很夸张,或是盖头盖脸流个汗就有油腻感,都不行,油头往后梳,用适当发油固定住才是你的选择。

作为最传统的男士造型产品,发油不仅提供头发光泽感,而且遭遇八级台风也能屹立不倒,可以让你在里肆意扭动。

而发蜡无光泽,只能抹在干发上用来做刺猬头,太过浮躁。至于发胶定型后会变硬,头发看起来既僵硬又湿亮,更是不美观。

以上就是全套的酒吧着装指南。

我看网上有人说,去酒吧,短裤背心拖鞋随便穿,只要脖子上的24k金链够粗,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够绿,手腕上的劳力士够闪,再开只壕酒,自然有姑娘凑上来喝。

2019了,这点古董想法,趁早收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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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岁的纯情讲的是什么?

杨菊花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,决定国际结婚,就离开延边搭上了开往首尔的船。在陌生的地方等待她的不是洁白的婚纱,而是要做她丈夫的尸体。最终菊花在连一个人都不认识的陌生地被丢下了。但她以乐天、积极的性格克服各种困难,绝不泄气,终于找到真爱,并结婚了。

资料:韩剧《19岁的纯情》主要人物介绍

梁菊花(具惠善饰演)

“19岁,不算是小,我可以爱你吗?”

像在6月的葱田里拔出来的葱根一样又新鲜又充实的,没被常世污染的无公害姑娘,延边girl。

菊花虽然小的连寒毛也看得见,但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,所以懂事很早。对任何事都以乐观、勇敢的态度面对,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打影子。以倔强劲儿活,以倔强劲儿。又明朗又率直的机灵鬼。

别看她外表纯洁、柔嫩,似地下却是个丢三落四又频出乎意料。一看到不义的事,就忍不住跳出来。性格上还有些急躁。总之是决不能小看的纯粹的姑娘。

还有,她非常土,土得不得了!!

白色袜子、喇叭裙、圆领巾和在长发上的卡子,这些打扮让我们想起70年代的**。她特有的气质还正好配她本人。

洪友京(李民宇饰演)

“不良公主朴润珍,这个女人到底从哪儿开始修理?”

洪老爷的长孙,

又热情又温柔又心宽的男型,进UT公司,现在在计划部工作。

跟润厚是大学同窗。

跟从基层开始的自己不同,润厚托父亲的福一下子成为公司的理事。一般的人都会不服气,但绝不露出半点不平之意,表面上仍然毕恭毕敬。

因为从小学习优秀、态度端正,所以一直爷爷和父母一直期待有加。其实洪老爷想将西装制作的家业传给他,但因为友京妈一直没开过口。

但是因为友京从小到大看到爷爷和小伯伯做西装,自然产生了对西装的兴趣。

朴润厚(徐智锡饰演)

“看着她,就笑口常开。虽然不想承认,但一看到那个土得要命的女人心就嘣嘣直跳。这是爱情吗?”

父亲是尖端未来通信公司‘UT'的CEO,母亲是韩式厨师。是被遗传最上级基因的帅哥,身材超棒,十全十美的UT公司计划部的理事。外号是iceman,对每件事都要求完美,没有一点儿余地,自尊心很强,说话很直率,不容易让别人接近自己。他喝咖啡时要求固定的温度,放文件夹也有顺序,接电话也有自己的礼节…因为接近洁癖症的挑剔性格,他的秘书平均两个月换人。

总而言之是个以自己的骄傲生活的家伙!

但是,仔细看起来他却有很多缺点,胆子也小。

从小学到大学走的都是精英过程,没经历过失败,因此自然不懂生活上的细节。因为初恋的失败,所以不相信爱情。不,他相信爱情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东西。一句话说就是不懂爱的男人。但是他确实有能力能够保护自己。

朴润珍(李允芝饰演)

“2006年的新版《温达和平江公主》里的他和我,但爱情是像原版一样的真实~”

润厚的妹妹,像小娃娃一样的外貌,但拥有塑料心脏。是个从小对学习不感兴趣,只关心如何打扮,喜爱名牌儿的名牌girl。

脑子里的东西还不到最大容量的一半,空荡荡的。讨厌复杂、难解的事。应此她的朋友们给她起了个黄萝卜的外号(韩语的意思是单纯、无知、乱闹)。本人是不知道朋友们不理自己的公主派。上大学的4年期间一次也没在图书馆借过书,对学业毫不关心。把每天从首尔到地方城市用轿车通学的事当作开车兜风。用一句话可以说充满傲慢、虚荣心的疯丫头。

大学一毕业,她妈妈想借助她年轻的优势把她处理掉,因此让她相亲,因此每个周末都有相亲的安排。忙的时候,甚至一周三次相亲。上学的时候什么都玩儿,但在男人的面前却是假装淑女。但她也有个优点:因为不想动脑子,所以绝不会算计别人。也很会撒娇,纯真并坦率。